勒费与跑道跑道在晨光里泛着潮润的暗红。我系紧鞋带,深吸一口混合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。这已是第十三个清晨,膝盖的旧伤仍在隐隐作痛,像体内埋着一枚生锈的钟,在每一次抬腿

勒费与跑道
跑道在晨光里泛着潮润的暗红。我系紧鞋带,深吸一口混合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。这已是第十三个清晨,膝盖的旧伤仍在隐隐作痛,像体内埋着一枚生锈的钟,在每一次抬腿时发出沉闷的抗议。
我想起勒费。不是那位历史人物,而是高中体育老师——我们都这么叫他。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,站在跑道内侧,用沙哑的嗓音喊:“疼?疼就对了!疼是身体在重新认识自己。”那时我们笑他迂腐,如今在某个挣扎着起身的清晨,这句话突然如楔子般敲进生活。
体育最残酷也最公平之处,在于它不容欺骗。你可以对论文敷衍,对工作取巧,但无法对一千米终点线前的窒息感说谎。每一步踏下去,大地都回馈以诚实的震颤。勒费说过,跑道是面镜子,照见的不是速度,而是你与自己的关系。当时不懂,现在才明白:那些犹豫的步幅、紊乱的呼吸、濒临放弃时咬紧的牙关,都是灵魂最赤裸的形态。
最后一百米,疼痛达到顶峰。奇妙的是,某种清明也在此时降临。世界退成模糊的背景音,只剩下呼吸、心跳、脚步——生命最原始的节律。这不是征服,而是和解;不是战胜疼痛,而是学会与疼痛共生。
冲过终点时,朝阳正跃出地平线。我弯腰喘息,看见影子长长地拖在跑道上,坚实而清晰。忽然懂得勒费们坚守的意义:在这个充满虚拟与修饰的时代,体育是少数必须用身体去丈量、用疼痛去验证的真实。每一次起跑,都是对重力的一次微小背叛;每一次坚持,都是对生命韧性的一次朴素致敬。
风穿过汗湿的衣衫。我慢慢走着,像走回某个更坚实、更本真的自己。跑道静默延伸,等待下一个黎明,下一次与疼痛的诚实对话。